人民艺术家孙宏斌：在世界的聚光灯下风趣地吹牛

　　融创的业绩发布会，和别处不同。

　　孙先生一到场，所有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孙宏斌，你的投资又添了失败的一笔。”他也不恼，说我断臂了，投了165亿，都砍到头了。媒体又故意高声嚷道：“你一定又想争第一了。”孙宏斌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说人家。”

　　媒体又接着嚷嚷：“我亲眼见你买了万达买海航，人家都说你侠之大者，为国接盘。”孙宏斌便涨红了脸，争辩道：“从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本来就是傻逼。”接着便是难懂的话，什么“诗和远方”，什么“饱暖思……美好生活”。

　　众人都哄笑起来，会场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只有跟着孙宏斌冲进乐视的一撮小散，脸色发青地站在墙角。孙宏斌临走也没忘踩一脚乐视，说愿意九折转让乐视股份。神情和语气不禁让人想起浙江温州一位黄姓畸恋男子。

　　去年年初他不是这么说的，花那么多钱买乐视的时候，有投资者问他将来这钱会不会打水漂，他说肯定不会，大家放心吧。他说互联网电视是BAT所缺乏的，还说贾跃亭是有企业家精神的。

　　今天他给老贾发了一张好人卡，说他只是一个“挺好的”企业家。

　　老孙解决不了乐视的问题，就像他解决不了佳兆业和雨润的问题一样。尽管老孙说他尽调很负责，但是有朋友和你包叔说过，孙宏斌的几次并购，事前尽调欠缺，完全是拍脑门决定。这导致公司出事先找孙宏斌接盘，已经快成了房地产业内的规矩了。

　　昨天，曾和老孙闹翻的佳兆业老板郭英成在年报会说，个人特别尊重贾跃亭，和他也是老朋友。敌人的敌人果然都是朋友了。

　　这次，孙宏斌脑门又一拍，融创刚有点起色的利润一下子就拍进去了。融创计提了165.5个“小目标”的坏账损失，要知道他今年总共也才赚了110个“小目标”而已。臂已断，空留脑门，恐怕以后再想拍，也没那么容易了。

　　在融创业绩发布会进行的时候，卡里只能刷2000块钱的甘薇（贾跃亭老婆）终于有钱交网费了，更新微博说：

　　“是非曲直苦难辩，自有日月道分明。白衣惹灰土，只需心如故！”

　　和孙宏斌相比，连贾跃亭都是白衣了？这是什么世道。

　　一位顺驰的元老1999年就在老孙身边工作，但是现在也看不准老孙了，他在酒桌上对你包叔说：“老孙有三种情结，第一是老大的情结、第二是救世主的情结、第三是寻求聚光灯照耀的情结。”

　　又有钱又会吹牛逼，还会用精神控制团队，这么厉害都可以去青青草原上抓羊了，老孙完全是个当总统的好料子。

　　唯一的遗憾是，中国没有这个位子。

　　“你的特长是低头。”这句话出自张爱玲小说《倾城之恋》，也道出老孙过去几年崛起的秘诀。年轻人们没看过他哈腰低头的样子，只见过他在全世界的聚光灯下风趣地吹牛逼。

　　一个人成功的好处之一，就是讲话时大家都很注意听。很简单的话，也会让人感觉很有趣。

　　隔壁老王走下坡路前，有段时间也风趣地吹了很多牛逼。

　　二

　　上一拨被老孙坑进去的，是一群地产老年。

　　2016年时孙宏斌在浙大说了句预言：“2017年将是中型企业并购的机会。”三四线阵营的地产老年们紧跟着偶像的魔鬼步伐，冲进二三线城市。

　　他们加杠杆借钱买地并购，花天价挖了很多大腕，希望成为下一匹黑马。从中梁到金科，从新城到阳光城，两千亿、三千亿的目标接踵而至。就连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新力和祥生，都大胆喊出了千亿的目标。

　　2017年年底，眼看着自己要成老四了，老孙说：

　　“2016年在浙大说的，被中型企业理解错了，于是他们拼命并购。明后年的机会，其实是中型企业被大企业并购的机会，未来还是大公司的钻石时代。”

　　当被问到凭什么打动王健林时，孙宏斌说：“对自己形象管理特别好，最怕打造成完人。他第一个找我，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

　　过了这么多年，这位中年男人发布会的抒情逻辑还是：世界太残酷，我依然厚道，我依然在树立一个人品的丰碑。

　　你包叔一个惨绿少年，中年危机都克服了，你们这些有钱人还没走出青春期？我是最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一位商人，尤其是精明过头、没事就飙泪、哀哀怨怨的商人。

　　在老孙眼里，一切都是生意。他四处收购、抛头露面，根本上是因为融创是一家靠着刷现金流活着的企业。靠着收购和股权，融创迅速做大，但是并没有多少钱流入融创。

　　过去的2017年，融创的营收现金流入净额终于正常了。2016年，融创号称卖了1500亿的房子，但是营收现金流入净额是46亿。卖房子的钱刚到账，就马上大笔大笔地还给别人了。

　　融创是有钱还是缺钱，一直是一个未解之谜。

　　收购万达项目时，老孙说600多亿元都是自有资金，可后来的公告显示，有300亿来自万达借款。可就算是300多亿元，融创还是出不起，最终靠引进富力解局。

　　2017年下半年，彭博社报道华融暂停给融创融资，孙宏斌为此还在微博上谴责彭博先生辜负了自己当年的选票。华融的朋友告诉你包叔，那是因为巡视组发现华融的资管业务客户里面有一批刷现金流的公司。

　　把资金借给这样的企业，放任资金空转去吃息差，对华融这样的国资资管公司，是大问题。所以才有了后面那出。

　　现在，一二线城市刷现金流的模式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所以孙宏斌说，2018年将负债去杠杆，控制买地节奏。你包叔知道，融创去杠杆的第一拨操作，已经在路上了。

　　黑格尔说，判断一个人不要看他的语言而应该是行动。这真是真理。买乐视的时候，有投资者鼓起勇气问孙宏斌，收购乐视能不能不用上市公司的钱，用您自己的钱？

　　孙宏斌说：“你把股票卖掉，这事和你就没关系了。下一个。”

　　老孙是知道什么时候该用自己的钱，什么时候该用公司的钱的。2016年9月，他把手里的股份抵押给平安银行，拿了25亿增持公司。6个月后，他高兴地宣布，股价上已经赚了150亿。

　　人民的艺术家孙宏斌，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算是把箱底掏出来了： 人的记忆只有七秒，尤其做股票的。

　　台下那些被称为“七秒”的男人们，嘻嘻哈哈地笑着。信口开河的新时代企业家，和“七秒记忆”的投资者，配一脸。

　　“傻逼”这个词，是孙宏斌嘴里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他曾经在半年报上公开和投资者对骂，2011年年底，你包叔的亲密战友兽爷在北京跟他聊过一次绿城，他也说，“觉得绿城会破产的都是傻逼”。

　　第二年兽爷参加绿城一次活动，在活动上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转告给老宋。老宋笑着眯着眼说：“我觉得不管如何，傻逼不是一个文雅的词。”

　　后来老宋和老孙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还是先牵手，然后又很快决裂。

　　俱往矣。如今老宋也隐退了，孙宏斌风头正劲，与人斗，其乐无穷，总是赢得道义和舆论。融创如今的曝光率，几乎超过了当年的顺驰。

　　不过你包叔最近在研究历史。莎士比亚的历史剧并不是真的历史，宋江也一定不是《水浒传》里的样子。

　　太多的时代和时代人物都过去了，谁能去还原一个完整的？